抽菸記。

昨天,汪惠仁先生把他的一幅書法作品,發在微信朋友圈,並起名曰:抽菸史。

書法雲:『歲月何悠悠,香菸一直抽。

先是大鐵橋,隨後是豐收。

改開佛子嶺,合肥如僊遊。

年長遇雲菸,始知人生愁』他在每句之後,用紅筆畫了一個圈,算是斷句,如今的標點符號是我加的,正確與否,其實是不太要緊的。

我說:『惠仁兄,你抽過大鐵橋和豐收嗎?

那可是我上初中抽的菸的屁股哦。

另外,這幅字若送我,甚妙』

他回:『謝謝鼓勵。

在做一個小冊子。

送不了』

今天,他又補充說明『各地菸不同,我說的是安徽安慶一帶七十到九十年代之間的菸』這個說明,當然不是對我的說明。

我估計,安徽以外的朋友不甚清楚還有什麼『大鐵橋』『佛子嶺』等等上世紀七十到九十年代安徽省內特色品牌的香菸,所以,他特地做了一個說明。

我說『這幅字若送我,甚妙』惠仁兄當真了。

其實,我就是一樂。

一是他的文字勾起了我關於抽菸的回憶;二是他的文字確實有味,什麼味,就像香菸,妙不可言。

所以,我逗笑,他當真,我更覺得可笑。

兩個從未謀面的人,因為一幅字,更因為寫的是抽菸,生發出這等樂事。

你說可笑不可笑。

看來,他也是一個老菸鬼。

但是,我可以肯定,他那個老菸鬼不會比我還老,不論是年齡,還是菸齡。

我是1976年初開始抽菸,那會兒,他才四歲,不可能就抽菸。

我可以肯定,他學會抽菸,一定是高中畢業以後,脫離了他爹的視線。

因為他爹是我高二的語文老師,我了解他,他不可能允許自己的兒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『幹壞事』。

我抽菸的師傅是程為民先生。

我讀初一,他讀初三。

他是我的偶像,我是他的粉絲。

現在想起來,那會兒,如果他教我幹什麼更壞的事,興許我也會幹,隻是他沒有教。

他隻教會我抽菸。

所謂菸,全是上學時,在馬路上揀起來的別人抽過的菸屁股,即菸蒂。

他把我教會了,他讀高一,走了,剩下我一個人單幹。

有時候,一想到抽菸的不好,我就想找程為民算賬。

可是,偶爾見面,總是在抽菸中,不知不覺把這事忘了,忘了和他理論。

反正我還在抽,賬先記著,這個賬,總有一天,我要和他算總賬。

高中期間,我憋了兩年,沒怎麼抽菸。

隻有周末偷偷出去打工,修築公路,才有機會揀到菸屁股。

趁同夥不注意時,趕緊吸兩口。

真是做賊心虛啊。

因為公路站的站長是我爹的老熟人,如果被他發現,告到我爹那兒,我死定了。

上大學了,我就開始動腦筋,怎麼才能不抽菸屁股。

我想出的唯一辦法就是培養徒弟。

經過一番考察,我發現同宿舍裡唯住在我上鋪的張世榮同學立場最不堅定,遇事愛動搖,有培養前途。

某一日,我花大價錢買了一包『永光』牌香菸。

下晚自習後,回到宿舍,我抽菸,也給他遞上一支。

在他猶豫之際,我擦亮火柴,他就不好拒絕,抽上了。

如此反復多次,他上癮了。

他的經濟條件比我好太多。

上癮了,他就開始買菸,最起碼的也是『遊泳』牌,還有『銀象』牌。

抽菸這門手藝,學起來快,出師也快。

世榮同學一個多月就出師了。

徒弟買菸給師傅抽,我抽得心安理得,因為我是師傅。

如此這般,我如法炮制,大一期間,我就帶了三個徒弟。

到大二時,我抽菸基本上就不用自己買了。

有徒弟孝敬啊。

讀研期間,我也帶過徒弟。

隻是那個徒弟特摳門,沒買過菸孝敬我這位師傅。

當然啦,我遞給他一支,他會遞給我兩隻,也還算不錯。

不過,從此以後,我就沒有收過徒弟。

我在大學當過七年老師。

當年,沒有一個學生給我送菸。

可是,如今,他們老給我送菸。

或許,這也是我總不能戒菸的根源之一。

隻是我從未想過戒菸,這是內因,起主導作用。

關於抽菸的樂事還挺多,我不想一次就講完,留著慢慢講。

其實,關於戒菸,我也有故事,隻是覺得那些故事,沒有老舍先生《何容先生的戒菸》可樂,就免談了。

『掌燈之後,他回來了,滿面紅光,含著笑,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土產卷菸來。

‘你嘗嘗這個。

’他客氣地讓我,‘才一個銅板一支!有這個,似乎就不必戒菸了!沒有必要!’……頭一口就驚人,冒的是黃菸,我以為他誤把爆竹買來了!……吸了不到四五口,我看見蚊子都爭著向外邊飛,我很高興。

既吸菸,又驅蚊,太可貴了!再吸幾口之後,墻上又發現了臭蟲,大概也要搬家,我更高興了!吸到了半支,何容先生與我也跑出去了,他低聲地說,‘看樣子,還得戒菸!’』及至數次戒菸不成,何容先生說:『始作卷菸者。

其無後乎!』短短數語,道盡菸民們吸菸的快慰和戒菸的痛苦!

我也是看了老舍先生的《何容先生的戒菸》,才下決心放棄戒菸的。

畢竟,抽菸也是人世間的一大樂事,且比戒菸樂。

眾親,你們說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