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東尼·霍普金斯有一部電影,上映於一九九七年,名字叫《勢不兩立》。
講述的是一個富豪因為飛機失事逃生的故事。
其中有個橋段挺有意思。
一個人拿著一支槳,指著上面畫著的黑豹,問安東尼·霍普金斯扮演的富豪,能不能猜到這支槳另一面是什麼圖案。
安東尼·霍普金斯稍稍思忖,便說道:『後面是一隻兔子抽菸鬥!』有人問富豪,兔子為什麼抽菸鬥,他緩緩答道:『這是印第安人的圖騰標志,一面是黑豹,另一面是黑豹的獵殺對象兔子,兔子悠閑的坐著抽菸,那是因為,它比黑豹聰明!』
印第安人是世界上最早種植菸草的民族,據說七千年前就開始了。
他們對於菸草的理解,不僅僅限於吸食而且還崇拜,圖騰裡都有所表達。
兔子是否聰明暫且不論,但是就連圖騰裡兔子都不拒絕菸草帶來的愜意感,可見菸草在印第安人的日常生活中何等重要。
哥倫佈發現新大陸時,登陸不久,他的船隊水手便看到美洲印第安人『無數人,男男女女,手裡拿著火把和草葉在吸』。
這些從歐洲來的船員們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盛景,開始學著抽,哥倫佈回歐洲時,印第安人吸食的菸草隨著船隊也跟著來到歐洲,從此,菸草進入世界各地!
菸的種類很多,按照汪曾祺《菸賦》裡講的,『菸有5種:水、旱、鼻、雅、潮。
雅《鴉片》不是菸草所制,潮州菸其實也是旱菸之一種,中國人以前抽的菸隻有旱菸、水菸兩大類』以上皆為吸的菸草,其實,菸草不僅僅有吸食,還有嚼食,稱之為『嚼菸』。
克林特·伊斯特伍德主演過一部電影《吊人索》,其中一個老囚犯被執行絞刑,行刑官問他有何遺言,老頭昂首道:『給口嚼菸來吃吃!』行刑官掏出嚼菸,放到老頭嘴裡,如同咬橡膠似得,扯下一塊,大嚼起來,臨末,還要求行刑官將正要放回口袋的嚼菸,塞到他的褲兜後,他才頭蒙黑佈,慷慨赴死。
美國有句諺語:『不要惹一個正在嚼菸草的人』,可見菸草帶來的吸引力,使得任何人想要打破這醉人的享受,都將會帶來一種無法預見的憤怒後果。
菸草傳入中國的時間大致在明朝萬歷年間。
據說最早的路線從呂宋,也就是現在的菲律賓由福建一帶的水手帶回來的。
那時,歐洲吸食菸草已經非常普遍,菲律賓正被西班牙統治,菸草傳進起來的路線應該是有道理的。
明朝姚旅《露書》中寫道:『呂宋國出一草,曰淡巴菰,一名曰醺。
用火燒一頭,以一頭向口,菸氣從管中入喉,能令人醉,且可避瘴氣。
有人攜漳州種之,今反多於呂宋,載入其國售之』據說菲律賓的菸草傳入中國前,先傳入日本,日本人不僅稱呼『淡巴菰』,也稱『菸』,可能源自吞雲吐霧狀,最後菸的名稱又從日本傳到中國,變成了人們日常的叫法。
菸草進入中國後,普及的速度非常快,不僅來自於菸草自身帶有的獨特感官刺激,還有價格不高,吸食方便的優勢。
到了清朝時,不分男女老少統統都在吸食。
康熙年間,阮葵生在《茶餘客話》中寫道:『菸草一名相思草,初出呂宋,明季始入中國,近日則無人不用。
雖青閨稚女,金管錦囊與鏡奩牙尺並重矣』,可見當時的盛行!
菸草傳入中國,最早隻在浙江、福建等地種植。
清朝時吸食者如此眾多,菸草種植自然會成為一種產業。
不僅江南一帶種植,西北地區的陜西山西,東北地區也開始大面積的種植,甚至出現與其他農作物爭地的情形。
清代著名學者方苞給乾隆的折子上曾經描述:『以臣之所目見,江南、山東、直隸上腴之地,無不種菸,而耳聞於他省亦如之』這有點像後來鴉片傳入中國的情形。
西北地區農民都在種植利潤高昂的罌粟,可是一旦當地遇到重大天災,如旱災、水災,立即因缺糧陷入饑荒。
朝廷雖然限制菸草種植,但是還是擋不住吸食者眾多的需求,以及種植戶逐利的欲望。
最關鍵,連皇帝大臣統統都在吸菸,其禁菸,如何禁的下去!最後隻能變成廢紙一張。
有了菸草販運和專門的菸鋪,政府就開始征收菸稅。
據清朝康熙年間所修的浙江《金華府志》記載,金華府所轄的金華、蘭溪、東陽、永康、武義、浦江、湯溪八縣,每個縣都有專門『收賣菸絲』的菸戶』,全府共有納稅菸戶二十戶,最多的菸戶年銷售菸絲量上千斤,當時的稅額,據『康熙十九年奉文,賣酒發行糟坊每坊征銀十兩,收賣菸絲鋪面每斤征銀二厘』。
從中可以看出,清朝時菸草稅並不算高。
但是甲午戰爭之後,朝廷財政接近破產,巨額賠償使得出現大量赤字,這時,政府開始尋找各種稅源,菸草征稅想當然的成為其中之一。
《馬氏文通》作者馬建忠明確提出『寓禁於征』的菸稅主張。
他曾經給李鴻章寫過一封建議書,裡面寫道:『水菸、旱菸,饑不可粟,寒不可衣,前明本在例禁。
近日吸者,不論男女,十有六七。
統計天下戶口,大縣不下百萬,中小者不下五六十萬,今從至少科計,每縣吸食以十萬人計』他對每個吸菸者每天征菸稅半個銅錢,全年全國可征收菸稅二十萬串銅錢。
這相當於對待鴉片菸一樣的做法其實很難實行下去,最後李鴻章並未聽從他對建議。
不過,李鴻章的繼任者,直隸總督袁世凱面對轄區捉襟見肘的財政狀況,上任第二年便提出菸草的『重征』政策。
他寫給朝廷的折子裡說道:『臣思菸酒為民間嗜好之物,無關養生本計,因擬定捐章,奏明設局,試辦數月以來,解征之款,已有十數萬兩。
如能逐漸推廣,通年所入,當可集成巨款,且實有裨國計,無害民生』袁世凱的措施,對於充盈財政,又能占有道德高地,受到很多朝中官員的支持,隨後,清廷便開始大范圍的實施菸酒稅,從此,菸草稅成為歷屆政府的重要稅收來源。
其實,現在看來,所謂『寓禁於征』,『禁』未必做到,但是『征』卻貫徹得相當徹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