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瀾:男人抽起雪茄,是天下最好看的。

男人抽起雪茄,是天下最好看的。

對懂得欣賞的旁觀者來說,簡直是種視覺的享受。

而且燃燒中的雪茄菸,比任何男性化妝品都要醇厚和香鬱。

能夠與雪茄匹敵的,隻剩下陳年佳釀的白蘭地。

抽雪茄,除了味覺,是充滿自信的成就感。

你如果擔心菸味會弄臭友人的客廳,或自己家中臥室,那你已經沒有資格抽雪茄了。

試想,誰會怪丘吉爾呢?

抽雪茄的第一個條件是擁有控制時間和局面的自由。

拼命吸啜,怕雪茄熄滅,已犯大忌。

緊張地彈掉菸灰,更顯得小家氣。

應該讓菸灰燒成長條,看看它是否均勻,即能觀察這根雪茄是不是名廠的精心炮制。

像水果一樣,菸灰熟透了便會在適當的時候掉入菸灰缸中。

最基本的,還是把每一口菸留在口中慢慢玩賞,多貴的雪茄也有不吸啜的過程,看看裊裊的長菸,浪費雪茄,也浪費時光,天塌下來當被蓋,便自然地培養了抽雪茄的氣質。

錯誤的觀念是:會抽雪茄的人,雪茄一定不會熄滅。

所以像抽香菸一樣地深吸,趕著見閻王地把整根雪茄抽完,口水弄得雪茄像泡漬黃瓜,喉嚨似被濟眾水浸過,臉上發青,咳得頭腦爆裂,真是可憐。

雪茄熄了就讓它熄了嘛,有什麼規矩說不能熄滅的?

熄後重燃,會增加尼古丁的傳說也是騙人的,沒有科學證據。

熄滅後的雪茄,輕輕地拍掉多餘的菸灰,再用長條火柴轉動燃燒,這樣的話,不用一面點一面吸,雪茄也會重新點著,只要不是隔夜,味道不減退。

溫士登·丘吉爾曾經取笑他一個兒女成群的手下說:雪茄味道固好,但也不能老插在嘴裡。

丘吉爾抽的是什麼雪茄呢?

當然是夏灣拿雪茄了。

至於是哪一種牌子,當年名廠紛紛送他,大家都說是他們的那一種,但是可靠的還是『羅密歐與朱麗葉』吧。

他們的七英寸雪茄就叫作丘吉爾。

後來其他名廠也跟著把這個尺寸『丘吉爾』前『丘吉爾』後地叫開,當成長雪茄的代名詞。

中年發福後抽『丘吉爾』才像樣,清瘦的年輕人就招搖過市了。

女人抽細長的雪茄也很好看,要是她們老含著『丘吉爾』,就有點兒偏愛口交的印象。

一根『羅密歐與朱麗葉』的丘吉爾,點點抽抽。

熄後再燃,可吸上兩個鐘點以上,隻賣九十五塊港幣,不能說是過分的奢侈。

雪茄包裝,通常是二十五支一盒。

貴雪茄之中,有以小說《基度山恩仇記》的主角為名之Montecristo,一盒要賣到六千大洋,每支二百四十元。

Cohiba出的Esplendidos四千九百五十元一盒。

又老又忠實的『羅密歐與朱麗葉』則是兩千三百七十五元一盒。

但是便宜的菲律賓雪茄也不少。

荷蘭做的亦不貴,雖說豐儉由人,但是要是達到抽雪茄的境界,則非古巴的夏灣拿莫屬。

談到菲律賓雪茄,有種兩根交叉卷在一起的,起初不懂其奧妙,後來看到趕馬車的車夫,一手握韁,一手抓鞭,偶爾把鞭子放下,抽抽掛在面前繩子上的彎曲雪茄,才明白它的道理。

美國電影抽雪茄的場面中,大亨選了一根,靠在耳邊捏捏後轉動聽聽,然後點著來抽。

這根本就是在演戲,這麼做隻能破壞雪茄的組織罷了,所以千萬別在人家面前做這種醜態當鄉下佬。

至於保留雪茄的菸標是不是過於炫耀呢?

則不然。

撕去也不會加強菸味。

它是攏著雪茄組織的一分子,要撕掉也要等將雪茄抽剩三分之一。

對付很難撕得開的雪茄招牌紙線,只要用手指點一點白蘭地,浸濕紙環糨糊的部分,即能順利剝脫。

最佳玩法是小心地脫下來,套在女伴的無名指,跟她說:『要是沒有相見恨晚這回事……』女人當然知道你在吃豆腐。

但她們絕對不會心裡說:『哼,你用這麼低賤的東西來騙我!』好女人隻會哧哧地笑。

到高級西餐廳去,飯後,侍者總會奉上一盒雪茄,讓你挑選。

別以為名牌就最適合自己的胃口,先看看卷葉的顏色:分淺棕色claro、深棕色colorado、純棕色coloradoclaro和黑色maduro。

棕色較辣,黑色較甜。

其他顏色屬於甜和辣之中間。

挑選之後你有權利輕輕地按按菸身,看看是不是像少女的肌膚一樣結實而充滿彈性。

若似老太婆一般地僵硬,盡管退貨。

有人喜歡隨手把雪茄放入白蘭地中浸它一浸再抽,這一下又露出馬腳,隻有破壞好雪茄的味道,對它是十分不尊敬的。

一般上,雪茄像白蘭地,越舊越醇,經過五年到七年的發酵過程的雪茄最好抽。

在市面上的,是在原廠中藏了兩年之後才拿出來賣,已很過得去了,要是你堅持要收藏到五年後才抽,那得用一個保持一定溫度和濕度的貯藏箱盛之,數萬到數十萬一個不出奇,不過到了這個階段,你已經不是雪茄的主人,而是它的奴隸。

照照鏡子,也像一個。

當然,做雪茄的奴隸,做得過的。

——節選自蔡瀾《活著,就該盡點兒興》